COSMOS

＊原創！

＊這次真的hen高興可以和聲音無限合作，寫出了這個新春賀歲小短篇，給大家拜個年（雖然已經要開工了）

＊既然明天就要開工了，就把這當作是春假尾聲的一個小禮物(?)ㄅ，希望大家會喜歡！

＊聲音無限出品的廣播劇請走這，真的很謝謝他們，整個作品被製作得好棒好溫馨，聲音無限萬歲！！！

辦公室裡氣氛肅殺，人人都為了即將到來的農曆新年長假卯足了勁，力求在長假之前把手邊工作全部處理掉，放個好假、過個好年。

不過，人類終究難以長時間專注在同一件事情上，尤其是工作。業務部門的小翠很快就轉著眼睛打起了身邊同事的主意，想要找個人來聊聊天。最後她相中了出了名好脾氣的傻大哥蔡君豪，心懷不軌地嚕著椅子滑到蔡君豪旁邊。

「君豪，你有空嗎？」

「沒空耶。」有著一張和善圓臉、此刻卻看著電腦眉頭深鎖的蔡君豪喃喃回應。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我很忙耶。」

「一個，就一個！只是一個小八卦啦。」

「欸、小翠。」蔡君豪肩膀一垮，本來他就只是靠著一股毅力才繼續專注在工作上的，現在給小翠一打斷，他也覺得需要一點時間休息、好緩緩自己的頭暈腦脹。「既然是小八卦，妳怎麼還挑在這麼忙的時候問啦。」

「唉唷人家就忍不住了嘛，而且工作這麼久，好悶。」小翠雙手合十，像是在膜拜大佛一樣，「拜託啦，君豪，就一個問題！」

蔡君豪嘆了一口氣，著手整理起散落在桌面各處的資料和文具，還在一疊客戶資料下面發現他失蹤了的十幾個小迴紋針。「好啦，妳問，我順便整理一下我的桌子。」

「那我問了唷。」小翠一臉興奮地又往蔡君豪的方向靠近了點，期間還警戒地往不遠處董事長辦公室瞥了一眼：「你今年過年啊，是不是要去董董家過？」

蔡君豪一個驚嚇，沒能成功把滿手的垃圾丟進垃圾桶，紙屑和作廢了不要的帳單在腳邊地面上散了一地。「妳怎麼知、」蔡君豪瞪大了眼睛看向小翠，「妳怎麼知道的？他該不會又大嘴巴了吧！」

「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在套你的話。」小翠一臉莫測高深：「現在我套到啦，你要去董董家過年，見父母。」

「小翠妳很詐耶！」蔡君豪委屈地叫道。

「噓、噓，小聲一點，我是騙你的啦，」小翠緊張地要同事冷靜，但是又被對方的反應逗笑，「我會知道，純粹是因為董董他列了兩張A4、而且是雙面喔，兩張雙面印刷的A4，交給了Andy哥，要他去特別操辦今年的年菜跟過年活動。我就想，一定是你要去他家過年，不然Andy哥每年都在抱怨要幫董董家想過年要訂什麼年菜超麻煩的。」

蔡君豪愣愣地看著小翠，幾分鐘後無奈非常地把臉埋進掌心，痛苦呻吟。

「兩張A4？還雙面印刷？真的假的，妳認真的嗎？」

「隆重非常啊。」小翠莊嚴地說，「董董好像把你喜歡吃的東西全放上去了。」

「真的嗎，妳有看到上面列了什麼菜嗎，有海蜇皮嗎、」

「你喜歡吃海蜇皮嗎？」

一個聲音突然從他們身後居高臨下地傳來，小翠嚇得幾乎要從椅子上彈起來，刷地嚕回位子上，雙手猛力敲打鍵盤以求展現對工作的高度熱情、以及對同事的毫無興趣。蔡君豪更是猛地抓過手邊一疊資料假裝認真研讀，假裝自己過去那三分鐘沒有跟旁邊同事閒聊。

「唉呀，Boss。」他們的部門主管悠哉地開口打招呼：「你今天怎麼會進辦公室？我以為你要直接回家過年了咧。」

「我下班有事。」董釋長拘謹地回答，然後又低下頭看著蔡君豪的後腦勺：「你喜歡吃海蜇皮？」

站在蔡君豪和小翠身後的，正是他們公司的董事長：董釋長。

董釋長人如其名，年僅三十幾歲就當上了董事長，由於喊他董事長，感覺就像是直呼其名一樣不禮貌，所以大家都喊他Boss，私底下喊「那個人」。一直到某人進了公司，不太懂公司潛規則，在某次大會議上幫忙跑腿送茶進來，先是戰戰兢兢地喊了「董事長」，然後又在察覺到整間會議室的震驚目光時敏銳地察覺到一定有哪裡不對，所以立刻舉一反三，像稱呼「張董」、「林董」一樣，改口喊了「董董」。

鑑於當下董釋長並沒有表達不悅，那個人也在公司好好地待了下來，大家終於開始發現，其實董釋長人似乎滿好的，完全不是天威不可冒犯的那種人，於是私底下對他的稱呼從有如哈利波特魔法世界中對佛地魔的稱呼「那個人」，改成了「董董」。

「呃，我，」作為董董暱稱創始人的蔡君豪結結巴巴了一下，注意到自己手中的資料根本拿反了，連忙把資料轉正：「我，我還算滿喜歡的啦。」

「是嗎？」董釋長點了點頭，一貫地不苟言笑，面若寒冰，站在那邊就能讓全體員工感受到摸魚必死的氣氛。他招了招手，那像影子一樣跟在他後面的秘書就冒了出來，一邊往記事本上寫下了什麼一邊跟在董釋長後面離開。

「晚上要加菜了啊，君豪。」他的主管爽朗地說。「董董對你真好。」

「我男朋友要是也可以這樣，知道我喜歡吃什麼就答應買什麼給我就好了。」小翠假裝擦眼淚：「真羨慕君豪，感覺董董是一百分男友。氣死人了，好男人都有個男人。」

「欸君豪，你和董董結婚的時候會找我們一起去吧？就當作吃尾牙好了，好不好？」

「你們很煩耶，不要鬧我啦！再這樣我就要離職了喔！」

「我剛剛聽到他說要離職。」董釋長抓著百葉窗簾，凶神惡煞地看著外面。「是有人欺負他了嗎？」

「報告Boss，君豪他每次被捉弄就會喊這句話，但是最後都沒有，所以我想可信度不高。」

董釋長不情願地點點頭，姑且相信了小鷗的說法。

「那好吧。小鷗，妳訂海蜇皮了嗎？」

「訂了，Boss。」腦後挽著一個漂亮髮髻的秘書小鷗專業又冷靜地說。「對了，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您訂的年菜已經擺滿兩張大圓桌了。令堂說訂太多了。」

「海蜇皮還放得下嗎？」

「我想還放得下。」

「那就沒問題了。」董釋長坐到他的大椅子上，隨手拿起一份簽呈閱讀。「君豪他不常說他喜歡什麼。既然現在聽到他喜歡吃海蜇皮，小鷗，幫我查一下哪間餐廳的海蜇皮最好吃，品質要好，要高級一點，但是不可以高級到讓君豪看出來。」

「還是一樣這麼難搞的要求呢，Boss。」

「不然君豪會壓力太大。」董釋長淡淡地說：「他第一天進來公司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他不會狗腿獻媚，所以不會喜歡看起來很貴的東西。看到我也不會畏畏縮縮的，我很喜歡他。」

「請不要又開始了，Boss。」

「以前大家跟我說話都好像看到佛地魔一樣，現在倒是都可以跟我好好聊天了。這都是君豪的功勞。」董釋長仍舊面無表情，就是音調比較激動了一點點，不仔細聽的話可能還聽不出來：「他叫我董董，他第一次喊我董董的時候，妳也在，對吧？」

「我想是的。」小鷗用壯烈犧牲但依舊不失專業的語氣說。

「他真的很認真工作，有時候會偷懶，但是每個人都會偷懶。」

「是啊，就像您一天要花一個小時，從百葉窗簾的縫隙偷看他一樣。」

「去年過年的時候，我忘記把一份很重要的企劃案帶在身邊，隨身碟又壞掉，他居然願意開三個小時的車幫我送來。你知道我老家有多偏僻吧？」

「是啊，在深山中呢，Boss。我希望你有記得補貼君豪油錢。」

董釋長突然停止了所有動作，動也不動地看著手中的資料發呆。而小鷗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刷刷刷地在手中記事本上振筆疾書。

「小鷗，」董釋長扔下了手中的資料，迅猛地推開椅子站起身。「你想，會不會就是因為那一次我沒有補貼君豪油錢，所以他才一直懷疑我有沒有真心喜歡他？」

「怎麼會呢，Boss，他不是都答應和您交往了嗎？」

「他可能是因為太體貼我了，怕拒絕我會讓我難過。」董釋長突然小小地哽咽了起來。

「真是夠了，Boss。這樣的事情，您還是直接去問君豪吧，好嗎？您今天不是要接他下班然後一起回老家吃年夜飯的嗎？」

「是啊。」

「那麼，您就要拿出自信，沒有哪個男人會在不喜歡的狀況下答應到自己的交往對象家裡去吃年夜飯的。」小鷗語調平板但是慷慨激昂地說：「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嗎，您最大的魅力，就是您的氣質啊，只要您維持這個樣子，誰會不喜歡您呢！」

「所以我只要像妳買來的那些便利超商的小說裡面的總裁，展現出既可靠又強大的樣子就對了吧。」

「沒錯，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現在，Boss，你手中那份簽呈可以趕快批好交給我嗎？不然我就要加班了。」

「釋長，抱歉讓你久等了！」蔡君豪三步併作兩步地衝出公司，雖然在看見那台好像很普通又很高級的車子時，他的腳步稍有遲疑，但還是很快地趕到雙手抱胸、倚在車門邊的董釋長身邊，「抱歉，剛剛有個客戶在下班前十分鐘打來，有點狀況，結果就、」

「沒關係，君豪，」董釋長拿出了自己最溫柔的聲音：「不論多久我都可以等。」

「是嗎？那就，那就謝謝你了。」

「上車吧。」

「車門我自己開就好了，你不需要幫我開啦！」

「我願意幫你開一輩子的車門。」

蔡君豪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還很想笑。倒不是說這句話太肉麻，而是董釋長面無表情地說出這句看似深情款款的話，實在有點違和過頭了。他憋下了哽在喉頭的笑意，慌張地坐進車裡。畢竟公司離董家老宅有點遠，不趕快出發的話，可能就趕不上年夜飯了。

「話說回來，我一直覺得你的名字取得好妙哦。」蔡君豪在董釋長也坐入車內並且繫上安全帶的時候，為了找個話題而開口：「喊全名的話，就是董事長，但是如果只喊你的名字，就變成市長了。」

董釋長發動了車子，放下手煞車後才淡淡地「嗯」了一聲。

車子在車陣中徐徐前進，很快就上了高速公路。董釋長不是多話的人，一路無話，而蔡君豪是因為常常興高采烈地說了一堆，都得不到對方多大的反應，久而久之開始懷疑對方覺得煩，所以不敢多說什麼了。

他看著窗外的風景由散著點點燈光的城市慢慢變成黑漆漆的山頭和森林，又轉頭看看被儀表板燈光打亮了的董釋長的臉，他突然覺得很不安。其實也不突然，這份不安一直埋在心裡，只是他沒有勇氣和時間去解決罷了。

眼見他現在居然連對方的家長都要見了，這些事情要是再不講清楚，以後就更不會有膽子去釐清了。

於是他清了清喉嚨：「呃，釋、釋長？」

「怎麼了？」對方立刻回應：「你會冷嗎？」

「不，不是的，我是，是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你說。」

「你不要生氣。」

「我不會的。」

「你是不是，是不是因為不滿意你家裡給你安排的相親對象所以乾脆告訴家裡你喜歡男生？」

車子沒有急煞、也沒有突然轉彎，總之就是平順依舊，就和董釋長本人的表情一樣。

「你為什麼這麼問，」過了很久，董釋長才平平淡淡地說，「我從來沒有相親過，我也沒有對家裡說謊。我想我喜歡的也不是男生，但是我確實喜歡你。」

「可是、可是——」蔡君豪不安地把玩著手機，「可是你從來不，你好像從來不會——」

「你希望我做什麼，都可以說，君豪，」董釋長說，「我什麼都會為你做，包括買下一棟別墅。」

「我才不要別墅！」蔡君豪忍不住提高了聲音，「我想要的只是一個真心喜歡我、又可以接受我是同性戀的人而已，我只是想要一個真的願意和我一起變老的人！」

在他說完之後，董釋長仍舊沒有任何回應。他愣愣地看著對方，看著他沈默不語地開下高速公路，一直到下了交流道，才打方向燈，慢慢地停到路邊。

「不能隨便停到路肩，」董釋長說，「不安全，所以我才先開下交流道」

「噢，好。」蔡君豪麻木地說。

「君豪，」董釋長轉過頭來看著他，張著嘴巴思索良久，「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你可以不要再用那些很像便利商店49元總裁小說的方式說話了嗎。」就算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蔡君豪仍然忍不住一巴掌拍上額頭並且吐槽。而這句吐槽一出口，面前的董釋長一直冷靜不改的神情終於鬆動。

「什麼，你不喜歡嗎？」他有些慌張地問，「但是，但是小鷗跟我說，學這些小說一定沒錯啊。」

「那小鷗姐錯得很大，釋長。那完全行不通，起碼對我來說不行。」

「我要開除她，我要讓她停職三個月，期間照常發薪水。」

「你是認真的還是在搞笑？那就不叫開除了，釋長。你先告訴我，你真的學了那些49元小說的總裁？」

董釋長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便宜沒好貨，49元的角色根本不能學。」

「你居然真的學了……」

「那些都不重要，君豪。」董釋長轉過身來，在黑暗中從胸前口袋摸出了什麼，摸索著握住了君豪的手之後把那東西塞進君豪手中。「你看看這是什麼。」

蔡君豪狐疑地挑起眉毛，在董釋長貼心地打開車頂的燈後，他手中的物品彷彿發出了光芒。

「紅……包？」蔡君豪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年夜飯都還沒吃，你給我一個紅包……這裡面是什麼，我的年終獎金嗎？」

「這不是紅包，」董釋長焦急地說，「這裡面裝的是我對你的喜歡。」

「你又來了，釋長……我說過不要學那些總裁小說了啊。」

「聽起來這麼像嗎、不是，你先打開來看。」董釋長眼見誤會越來越深，連忙直接拿過蔡君豪手中的紅包，把它拆開了之後拿出裡面的東西。值得慶幸的是，那不是鈔票也不是支票，而是很簡單的一張信紙。

「朗讀自己寫的東西真的很糗，不過，」董釋長難得露出再明顯不過的羞赧：「君豪，新年快樂。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比較不會表達我自己，所以從小到大，大家都不太敢跟我說話。進了公司之後也是這樣，大家都覺得我是個很兇的上司，但是你是第一個會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公司聚餐的人，第一個在連假結束之後會和我聊說去了哪裡玩的人，第一個在會議上會直直看著我、還在我說的提案不可行的時候皺眉頭的人，喊我「董董」，讓公司員工終於不在私底下喊我佛地魔。去年你明明也在休假，卻因為我忘記把東西帶回老家，就幫我把東西送來，雖然我要找的不是會幫我跑腿的人，但是我知道你是個很善良、很親切還有點傻的很好的人。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夠永遠和我在一起，我很喜歡你。」

董釋長放下信紙，微笑著看向正難以自制地哽咽的蔡君豪。

「我也喜歡你啦，」蔡君豪裝出豪氣的語氣，但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實在很沒有說服力，「雖然你常常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但是謝謝你在有人刁難我的時候幫我說話，你都會記得我喜歡吃蚵仔米粉不加香菜，認識你之後我大概胖了兩公斤了，但你還是說喜歡我，今天還願意帶我去你家一起吃年夜飯……新年快樂，謝謝你喜歡我，釋長。」

「你值得，君豪。」董釋長被他惹得也有點熱淚盈匡，他用力握住了對方的手，湊上前去在君豪額頭上輕輕一吻。「因為你值得。」

「不過啊，釋長，你把情書用紅包袋裝著真的很俗耶。啊、你停到路邊幹嘛，你要打電話？」

「我要打給小鷗，我還是會發她薪水，但是我要叫要她停職半年。」

「我已經不知道要從哪裡吐槽了啦！你人也太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