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ightWin 無差
*可能有BUG
-Bright. 10
「做過熱身運動了沒啊,Wat?」
剛剛換好球衣,短袖和短褲頂不住休息室裡的超強冷氣,於是只好跑出來曬太陽的Bright聞聲轉過頭,看到是Win的瞬間,他差點心虛地跳起來就跑,但還是好好地逼著自己坐在原地。因為笑不出來,所以他昂了昂下巴充作打招呼。「還沒。」
「哦,」Win四下看了眼,拿過一張擺在桌邊的折疊矮凳。「你幹嘛不待在休息室裡啊?」
「好冷。」Bright照實答道。休息室的冷氣實在太強,Win坐在他身邊卻又害他冷汗頻冒,打了第一個噴嚏的那刻他就知道這樣下去他鐵定會感冒,感冒就會拖累工作進度,所以才果斷離開休息室。他絕對不是想要離Win遠一點。「而且要做熱身運動。」
「你連拍戲都是認真踢的嗎?」
「你在說什麼啊,Tine,」Bright故作嚴肅地眨眨眼,「我踢球怎麼會是在拍戲?」
Win大笑出聲,伸出手來推他。Bright靜靜地笑著被推,毫無必要地拉了下襪子,然後從矮凳上站起身,轉動起腳踝。
「你要幹嘛啊?」Win好奇地抬起頭。
「熱身啊。」Bright頭也不抬地回答,「免得等一下跑一跑就抽筋了。」
Win安靜地看了好一陣子。就算是一月,大白天的氣溫仍然不低,現在又有Win在旁邊不知道專心個什麼勁,Bright額頭上的汗水於是冒得更加張狂,只能焦躁地偷偷抬起手去抹。
「你熱身的時候會不會伏地挺身?」Win開口問道。
「誰熱身的時候會做伏地挺身?」Bright詫異地反問。
「我啊。」
「你說謊。」
「哦,沒禮貌。」Win端正地抗議,「但我確實不會。」
「那你幹嘛、」
「我想看你做伏地挺身,」Win沒頭沒腦地嘻嘻笑,然後又在Bright張開嘴巴的那一刻立刻補充:「不為什麼。」
Bright不敢置信地看著Win,但是Win沒有多作解釋,只是好整以暇地拿出手機,一臉「你還在磨蹭什麼呀」的無奈模樣,揮手驅趕Bright擺好伏地挺身的姿勢。
Win那副理所當然的態度讓人詫異,驕縱成這樣了還這麼親人可愛也使人搞不清楚狀況,不過更誇張的,當然還是真的在Win的注視之下趴到了草地上、擺好伏地挺身預備姿勢的Bright。
自己到底為什麼要這麼聽話?Bright一頭霧水地想,他以前也不是這種為了取悅心上人就糊裏糊塗什麼都照做的人啊。
「好啦,開始!」Win雀躍地發號施令,Bright麻木地看著眼前草地,打直背脊、手臂施力,順從地開始做伏地挺身。
路過的工作人員發出輕笑,笑聲中不摻負面,卻有種調侃意味讓處在大太陽底下的Bright加倍面紅耳赤。他抬起頭看著前方,手臂機械式地撐起自己的身體,些微發痠的肌肉讓他再次質問起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聽話。
而且仔細想想,踢足球和伏地挺身到底有什麼關係?
他又不用手臂踢球!
他又接著想起昨天晚上他和Win一起去吃晚餐,席間Win簡直無法無天地竊取他盤子裡的所有食物。拍攝剛開始時Win也會為了練習當Tine而惡作劇地取走Bright的食物,但那時候他總是挑Bright不真的喜歡的菜色(思及至此,Bright不禁佩服起Win的觀察力)。現在他們熟識了,Win反而不客氣了,專挑那些Bright覺得好吃的東西拿。Bright瞪他,Win就鼓著塞了食物的臉頰轉過頭來笑得眼睛都瞇起來,彷彿吃定了Bright生不出氣。而Bright,非常沒出息地,也確實完全沒生氣。
行,要偷他的食物,那也就算了。
現在這個伏地挺身到底是為了什麼?再說一次,他又不用手臂踢球。抱怨歸抱怨,乖乖趴在這裡伏地挺身的自己又是吃錯什麼藥了?
而且他還是很沒出息地完全沒有生氣。
「可以了嗎?」Bright吃力地問道,「我可以起來了沒?」
「哎咿,可以。」Win咯咯笑著放下手機。Bright嘆了口氣,挪動著雙腳讓自己脫離趴姿,拍掉手上的泥土後,蹲著伸長了手想要去拿水壺。
他的視線完全集中在水壺之上,這讓他完全沒有注意到Win正朝著自己的方向傾身。等到Win的手進入到他的視線時,他已經來不及躲避,只能眼睜睜看著Win的掌心貼到自己汗涔涔的臉側,很快地抹了一下。
「P’Bright真的有夠會流汗的。」Win低聲笑了起來。Bright本來就因為蹲著伸手要去拿東西而蹲不穩,現在更是被嚇到差點整個人坐倒,只能愣愣地抬起頭。Win掌心的溫度彷彿黏上了他的臉頰,Bright覺得他的頭以被觸摸的臉頰為中心點,起火燃燒。
他知道Win很愛乾淨,從他到自己家做客時,老是不自覺地開始整理堆放雜亂的物品、或是順手掃去某處灰塵就知道了。這樣愛潔的Win居然冷不防出手摸自己出汗的臉頰,Bright完全不懂。
他的心跳沒有因為停止伏地挺身而趨緩,反而跳得更快,將所有轟然炸開的狂喜和焦慮和驚嚇壓縮進血液,讓血液奔騰著爭先恐後地往血管擠去。
他震驚地看向Win的雙眼,意外地對上了大少爺的視線。Win的眼神任性張揚,同時沉穩如山,隱隱約約還有些報復的快感。
他做錯什麼了讓Win這樣整他?
「好啦,我不打擾你熱身了,P’。」Win抬起手抓脖子,用的還正是替Bright擦汗的那隻手。「我要回休息室吹冷氣了。」
Bright的全身血液正在沸騰,燙得好像他只要一開口就會像怪獸哥吉拉一樣噴出火焰,於是他乾脆什麼話也不說,反正他腦袋也停機了想不到該說什麼。他在驚駭的沈默中看著Win從矮凳上跳起身,腳步輕盈地離開足球場邊。
Bright的鬢角邊有汗水滑落,匯聚在下巴上搔得他發癢,Bright卻無暇去抹。他動作僵硬地扶著椅子起身,坐到椅子上後一把抓起水壺,懸開了蓋子然後猛喝水。
「哇,你是有這麼渴嗎?」Gunsmile伸著懶腰走來,手裡還拿著剛剛打劫來的零食,「N’Win不在這裡看我們拍戲啊?」
Bright停下來稍微喘了口氣,不過兩秒時間又把水壺湊到嘴邊,繼續喝水,期間發出了一些模糊咕噥。
Gunsmile拍拍他的膝蓋,要他喝慢一點,若有所思地回頭去看尚未遠去的Win的背影,然後沒頭沒腦地突然開口。「是說,我覺得你們都超入戲的。」
Bright喝乾了本來還有九分滿的水壺,心煩意亂地把水壺往旁邊一放,聽見Gunsmile開口,深呼吸後強自摒除了那些心猿意馬:「什麼?」
Gunsmile轉回來,在小小的椅子上舉高了手伸懶腰,看著那個在球場上笨拙地練習盤球的Mike發笑:「我說,你們很入戲。」
Bright挑了下眉毛,然後跟著Gunsmile的視線向球場看去。他想對方一定是在說早早跑來熱身免得抽筋的自己,和咬牙切齒地與足球搏鬥的Mike。
「我還好吧,我本來就有在踢足球。」Bright垂下眼睛,輕輕拍掉了自己膝蓋上的草屑。「Mike說他沒踢過足球,總不能讓Man看上去像是去場上當吉祥物。」
「嗷,我不是說Mike啦。」Gunsmile拉起球衣的下襬,擦去臉頰邊的汗水。休息室裡太冷,出來外面又太熱,有夠兩難。「我是說你跟N’Win。」
Bright皺起眉頭,然後又很快地鬆開。「什麼意思?」
「哼?」Gunsmile被他反問得一愣:「就,你們看起來感情很好啊。」
「因為我們是朋友嘛。」
「是喔。」Gunsmile似乎也只是隨口說說,腳在地面上踢了下,又皺著臉彎下腰去把鞋帶拉開重綁,「嗯——也是啦,你們也還滿合得來的。」
Bright瞪著Gunsmile彎下腰後露出的後頸,內心警鈴大作,如臨大敵。他打從參加「長大了」節目開始就常常和Gunsmile相處,還是那種對家人朋友情人來說都堪稱大考驗的旅行相處法。一定程度熟悉對方的情況下,Gunsmile問出的這個問題能讓他反射性覺得不對勁,那就是真的有哪裡很不對勁。
他除了Sarawat和Tine之間的肢體接觸之外,對Win可說是謹慎到不行,連看著Win的時長都小心控制。在戲外也營造出比較親密的氛圍的確是他們共演的默契之一,但Bright自認沒讓一切超出工作或至少朋友的範圍。
或者說,撇除那天為了那個意料之外的生日蛋糕,他特地跑去找Win,又不小心擁抱了對方的情不自禁以外,他自認沒有讓自己的行為超出朋友的範圍。
他實在不是故意的,可是那個蛋糕來得讓他措手不及。他本來就有想到為了宣傳,公司會提醒Win要打通視訊電話什麼的來給他,好讓大家知道2gether的兩位主演不只在戲內、戲外感情也很好,但是他壓根就沒有想到當天無法到場的Win會準備那個蛋糕來給他。也許是蛋糕中的巧克力帶給他過量的腦內啡,驅使他毫無必要地特地去找Win,並且在最後一刻用壽星的身份催眠自己是可以擁抱Win Metawin的。現在想想,他確實是壽星,但壽星身份可是好幾天前的事情了。還是去年呢。
Gunsmile調整好他的鞋帶,重新坐直了身體,懶洋洋地對著大太陽瞇起眼睛。「但是我說入戲,是因為你們老是盯著對方看,我聽說Win還會在每次你不見的時候到處找你。」
Bright震驚地瞪圓了眼睛。
他怎麼還在這個話題上?
綁完鞋帶不就該換個話題了嗎?
「我哪有一直盯著他看?」Bright反駁,話出口了才想到自己應該直接轉移焦點,免得多說多錯。
「嗷,沒有就沒有吧。」Gunsmile逗趣地挑了挑眉毛,「但就算有,那也沒什麼啊。」
轉移話題、轉移話題,快想點其他的什麼轉移話題。
「你看起來像是準備要攻擊我。」Gunsmile伸出手來戳Bright的眉間,「用這些皺紋夾死我。」
「為什麼你覺得沒什麼、」
死了。
Bright立刻把嘴閉得死緊。
都是Gunsmile的錯,他伸出手來戳他,戳得他一下忘記了分寸、忘記了提防也忘記了那個該被包裝到最深處的秘密。這也是他自己的錯,他就應該想到自己和Gunsmile認識這麼久,對他的戒心自然較低,多說話就多犯錯。
「為什麼,」Gunsmile也被他嚇了一跳,很明顯地沒有預期會撞見同事兼友人自尋死路的現場。「你剛剛是問我,為什麼我覺得沒什麼?」
Bright別開眼睛,悶悶不樂地瞪著還在練習盤球的Mike,內心思忖著自己應該丟下Gunsmile,去教教Mike到底該怎麼跟那顆球相處,然後過一陣子再跟Gunsmile說,噢沒有你聽錯了。
但是他沒有起身,剛剛被Win觸摸到的臉頰又發燙了起來,瞬間扯下了他硬是拽回去的思考能力。也許是因為說錯話的驚慌讓他的雙腿不受控制,也或許是這件事他已經揣在心裡太久,揣得他最近愈來愈燥動不安,責備自己癡心妄想的同時又無可避免地懷抱希望。他很需要聊聊,卻不知道找誰聊、也不知道從何開口。
他很不願意這麼說,可是他也許是走投無路了。
「呃,」Gunsmile笨拙地清了清喉嚨,尷尬地收起了玩笑態度,怕觸動地雷一樣輕輕地拍了下Bright的肩膀,「呃,我,怎麼說……就是,不是啊,我們都在演這種追求喜歡的人的戲了,啊,只有你在追,我是沒有啦,所以我就覺得,你真的想去追誰的話,也沒有什麼啊,不是嗎?」
Bright皺起眉頭,他第一時間根本沒有聽懂Gunsmile的話,只能皺著眉頭,死死地盯著Gunsmile瞧。
Gunsmile說,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說那沒什麼。
不過Gunsmile不是Win,他在腦內反駁。他不知道Win在想什麼,Gunsmile更不知道Win腦子裡裝了些什麼念頭。如果Bright真的覺得沒什麼,而率先表露心意,最後落得連好同事都當不成的下場怎麼辦?
所以他才如此謹慎,所以他膽小甚微地潛伏,他狡猾地藏起、或自認為藏匿起了所有要給Win的心意。他喜歡他喜歡得願意當他的家人、當他的朋友,更願意當能讓他能夠放心依靠的心上人,與其同時他又太害怕最後連同事都做不成,而採取被動姿態,Win想要什麼,他就給他什麼。他不敢洩漏分毫,他沒有勇氣,他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喜歡到連主動爭取都不敢。
然而Win那麼好,Bright心痛地想著。Win那麼好,一個優秀得無可挑剔的大男孩,和他人相處的時候總是全副武裝卻又真誠開朗,恰到好處地運用優勢所在卻不自戀,明亮的外表下掖著比天高的自尊心,慷慨地原諒了初次見面時的Bright的差勁,然後在Bright生日的時候送了一個蛋糕給他。
Win好得就該得到那些好的、以及更好的事物,Bright至今為止給了他的卻只有狡猾和膽小。
Bright沈默的時間太長,坐在他身邊的Gunsmile不安地扭動著身子,小心又擔憂地看著他。
「Bright,」Gunsmile笨拙地開口,友人突然在他身邊內自省顯然讓他很緊張,耳朵都紅了。「我是想說,你……」
「請不要告訴別人。」Bright陰沈地說。
「嗷,我當然不會。」Gunsmile立刻保證,「可是,Bright……我是真的覺得,你、嘿我真的好不擅長講這種話。只是,我覺得你值得我的支持,你懂嗎?」
Bright自暴自棄地看向Gunsmile。相識已久的友人俏皮地眨眨眼睛,使勁往自己的膝蓋上拍下一巴掌,清脆地發出「啪」的一聲。
「就是,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如果想追,那就該追。」Gunsmile摸著下頷認真思索道:「沒試過怎麼會知道嘛。」
Bright對Win傾心,早早承認了自己喜歡他喜歡到願意做他的家人、做他的朋友,卻同時以此為藉口將自己縛手縛腳,警告自己不得妄動,連嘗試都不敢。說穿了,不過就是用慷慨之名包裝起來的害怕受傷的膽小。
可是他能騙誰呢,他連自己都騙不了。
他並不是就不想了,他只是警告自己不能癡心妄想。但既然需要警告,就表示他想得要命。他還會在Win滿心以為他的心動都是捏造而來的時候感到惱火,假如真的什麼都不需要,他又是在生什麼氣?
他是膽小,而不是慷慨。
Bright煩亂地撥亂了頭髮,聽見不遠處的髮型師發出憤怒尖叫,連忙裝無辜地把手放下。「你不會笑我吧?」
「可能會,因為你的頭髮現在很好笑。」Gunsmile很誠實,「可是我保證絕對不會告訴別人,也不會跟N’Win說。」
「謝了。」
「謝什麼。」Gunsmile唉聲嘆氣地搭著Bright的肩膀,「但如果你需要什麼幫助,親愛的兄弟,隨時跟我說啊。」
Bright不覺得這種事情能讓其他人幫忙,但仍然感謝Gunsmile給他的那記當頭棒喝,沈默地點了點頭。
「嘿咿,你們在聊什麼啊?」Mike大概是盤球盤膩了,興致高昂地跑回來找他們,「也讓我、」
「我們在說你盤球的樣子看起來像喝醉酒的不倒翁,做工粗糙會倒下的那種不倒翁。」
「那是好還是不好?」Gunsmile話說得太快,Mike一頭霧水地沒跟上。
「來來來,讓我們一起盤球吧。」Gunsmile起身,無視Mike震驚的「不我才不要盤球我就是不想盤了才過來的」,一把攬住Mike的肩膀,回過頭沖著Bright眨眨眼睛:「嘿Bright,來教我們吧。」
「好。」
Bright微笑著起身,跟在勾肩搭背的兩個友人後面,沈默地摸了摸方才讓Win抹去了汗水的臉頰。
他是該勇敢一點,Bright在接住Mike一腳踢過來的足球時下定決心。那可是Win,好得讓人傾心的Win,好得讓人就該為他大膽豪賭、放手一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