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SMOS

＊BrightWin 無差

＊可能有BUG

-Bright. 07

網路是現代科技兩面刃的最佳代言，Bright看著手機如是想。

他不是第一個這麼認為的人，不過他絕對是切身感受，而不是人云亦云。至於他會如此篤定的理由，正是因為Win Metawin剛剛在Line上面對他發出的猛烈攻勢。

打從他的手著魔一樣去驚醒Win之後，Bright就一直試著摒除雜念，不去想那些危險的事情——他必須說，這件事的難度要比摘星星摘月亮還難多了，他的意思是，他必須扮演暗戀一個和Win擁有同一張臉的人的角色。

而跟著「長大了」一起到韓國可是個絕佳的休戰機會，隔離Sarawat、遠離Tine，更重要的是也遠離Win，好讓Bright能夠假裝自己有在試圖釐清思緒。當有其他人在自己身邊，Bright很容易就將自己塞進一個沒有Win的真空空間，除了工作以外什麼都不想，腦袋裡沒有Win、也沒有Tine，好像韓國的太陽有什麼魔力，能讓Bright做回他自己，做回那個遇見Win以前的熟知的他自己。

一直到Win發了Line給他，而Bright又因為剛洗完澡、一頭倒在飯店柔軟床鋪上而全無戒心，一打開手機就看見了對方那火藥味十足的留言。

『Win：怎麼回事？』

『Win：我不知道你去完韓國還要去那麼多地方！』

『Win：你怎麼都沒跟我說過啊』

『Win：Saralew』

Bright瞪著那幾句話，瞪得眼睛都花了，也沒能把那一句Saralew給瞪出一個星系，或是一朵花。

他好不容易在工作的時候暫時忘記了Win，現在Win卻用幾則訊息就輕易將他打回塵土中，還連帶著讓Bright因為知情不報而懷抱深深愧疚。但他實在想不通Win幹嘛要對此表現得如此憤怒。他不在泰國的期間，劇組要拍攝的都是沒有Sarawat的戲份，Win根本用不到他，不是嗎？

又或者這幾句話其實很單純、很單純地就是作為好朋友、作為好兄弟，Win很氣Bright沒有在聊天的時候跟他提起自己要出國好一段時間這件事？

Bright對著手機皺起眉頭，覺得自己像是在閱讀黑格爾思辨哲學，而且是德文版本，之類渾沌難解的東西。他清楚自己應該要給Win一個回覆，也許一個道歉，但是他好幾次鍵入訊息，然後又全部刪掉。

「怎麼啦？」頂著一頭濕髮從浴室跑出來的First俐落地彈到床上，好奇地看著一臉苦惱的Bright，「你怎麼好像是……好像是看到女朋友要跟你分手了。」

Bright瞇著眼睛抬起臉。First嚇得像是差點被利刃抹頸，整個人抖了一下，然後又突然咯咯笑了起來。「嗷，P’Bright，我開玩笑的。」

Bright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低下頭，拇指在螢幕上戳了幾下，重新點亮按下的螢幕。「沒有人要分手。」

「那是怎麼了啊？」First擠眉弄眼地問，抓起腿上的毛巾，把頭髮擦得亂七八糟。

「沒怎麼啊。為什麼問？」

「嗯——」First皺起五官思索。「嗯，也沒什麼啦，其實。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怎麼說啊，P’Bright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有點不一樣了。

哪一個部分？是他變得不知足，以為自己能夠從Win身上得到些什麼？變得自命不凡，以為自己在Win心中能夠佔有一席之地？還是他變得太自以為是，居然以為自己可以去撥開Win額頭上的頭髮？

Bright很想要相信自己有做到面不改色，但既然First好像看出他有哪裡變了，Bright也不敢鐵齒了。

他放下手機，拉扯著外套袖口遮住自己的手指。「哪裡不一樣？」

「呃、」First似乎沒有想到話題會接趕著跑到這裡來，可能也是沒想到Bright會那麼認真地看待這句話。「我不知道？好像，P’Bright以前看上去很，沒有不好的意思，但是很難親近？我不知道這麼說對不對。」

Bright微微一笑。「你有說過你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被我嚇得半死。」

「你不笑的時候真的把我嚇得半死。」First大笑了起來，「你看上去很驕傲，當然你本人其實沒有啦。也沒有不好，但是讓人不太敢找你說話。」

「我很抱歉。」Bright微笑著道歉。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First俏皮地歪歪頭。

「所以我現在到底有哪裡不一樣？」

「我不知道，看起來，」First長長地嘶了一聲，「看起來比較柔軟了？哎咿P’Bright，你知道我很不會說話。」

Bright不同意。「你話超級多的好嗎？」

「哦咿。」First佯裝不耐地丟了一顆枕頭過來。「反正……嘿，我知道了！你以前看上去像是班上那個成績很好、用鼻孔看人的討人厭同學，但你現在就是一個成績很好、臉很臭，但是如果有人去找你問功課的話，你一定會好好教的好同學。」

Bright翻了個白眼，「我一定不會教你。」

「哼，我才不需要呢。」First裝模作樣地撥撥頭髮，結果被髮尾的水珠滴到眼睛，反射性地猛甩頭。「不過P’Bright，你還是沒說怎麼了啊，發生什麼事了？」

Bright靠在床頭，皺起眉頭斜著眼睛看向面露關心的First。

「這件事說來話長、」Bright的指尖摸到了手機，本來想要拿起它，卻又立刻推開，「也沒那麼長。我忘記跟Win說我除了韓國以外，還有要去其他地方了。」

「嗷。」First愣了下，竊笑著點點頭，「Tine想你了，是吧。」

Tine想我了嗎？Bright想道。是Tine嗎，還是Win？但是他怎麼可能會想他？Tine現在根本還沒有喜歡上Sarawat，而對Win來說，Bright不認爲自己是個值得放在心上去想念的人。Bright很快地看了First一眼，發現對方不過是在開玩笑，於是責備起如此認真看待那句話的自己。

「可能吧。」Bright很快地說，希望自己看上去漫不經心。

First笑著嘆了口氣，「開玩笑的啦。如果我的朋友也忘記跟我說他要出國這麼長的時間，我也會唸他。N’Win應該是這樣想吧。你們兩個現在幾乎天天見面，你怎麼還會忘記告訴他？」

因為這段時間我的腦袋都在想別的事情。Bright扁著嘴角聳聳肩，沈默不語。First也習慣了，伸長了手拍拍Bright的膝蓋後，便縮回自己的床上去玩手機。

Bright環抱著胸口，瞪著沒打開的電視看了一陣，抖開蓋著手指的袖口後重新撿起手機，打開螢幕。他已經寫了那麼多次草稿，最後卻還是只能打出最簡單樸素的道歉。

『Bright：抱歉』

現在時間已經晚了，Bright並不期待Win立刻看見他的歉意，因此當他看見他的訊息旁邊立刻出現已讀時，他差點把手機當作燙手山芋一樣往旁邊扔。

『Win：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L』

Bright眉頭一跳，發現他實在越來越不懂Win。那個悲傷的表情符號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是真的想念他嗎？

想太多了。Bright警告自己。Win可能是因為自己不在片場，沒辦法順利入戲而懊惱而已。但是Win實在學得很快，就算自己不在場應該也能夠迅速入戲才對——不過，這樣一來，Bright又不知道Win這個悲傷表情符號從何而來了。

『Bright：十二月中之後。』

『Win：那還有好久。』

『Bright：拍戲都還順利嗎？』

『Win：還行吧J』

『Win：但我不是因為工作的事情要找你啦。』

『Bright：那是怎麼了？』

『Win：嗷，我就不能是想找P’一起去踢球嗎？』

『Bright：你的角色到底是Tine還是Phukong，我有點搞混了。』

他的訊息和前面幾則一樣，立刻被讀取，但是Win遲遲沒有回覆。Bright耐心地等著，一邊猜測Win會不會是讀完訊息之後就被其他事情分了心，也許他已經放下手機，去和家人談心，也或許他仍然在看手機，只不過在和Bright以外的人聊天。

『Win：去你的。』

然後Win傳了一句粗話過來。

Bright必須說，就算只是文字，他也想不出哪個人能像Win一樣，把髒話說得那麼親切可愛了。他淺淺地嘆了一口氣，認份地承認不停如此冒出的失禮想法已經在自己心底根深蒂固，拔都拔不開。

『Bright：你有事要跟我說嗎？』

『Win：嘿P’，我們不能只是閒聊嗎？』

閒聊。Bright不自覺地捏起自己的下唇，他這段時間當然和Win聊了很多。一開始Bright相信那都是為了在劇中更加熟悉才盡力什麼都聊，但後來他們的相處慢慢偏離這種生疏也是不爭的事實。Bright本來只當那是Win為了工作而專業地收起他對他的不喜歡，因此依然盡力對Win保持不帶任何侵略性的禮敬。不過Win似乎反而對Bright這樣的態度有所不滿，讓Bright總忍不住懷疑自己對Win的揣測是不是都是錯的，也許Win真的一如Bright暗自希望卻不奢望那般，將自己當成了朋友。

『Bright：不行』

『Bright：你如果多說幾句粗話就可以。』

『Win：嗷』

『Win：P’Bright，你是被虐狂嗎？』

Bright深呼吸，然後吐氣，以此掩飾自己其實想要笑出聲音來的衝動。他點開相簿，挑了幾張今天拍攝的韓國風景照然後傳送給Win。

『Bright：給你看我今天拍的照片。』

『Win：拍得好美』

『Win：P’Bright有在學攝影嗎？』

『Bright：興趣而已。』

『Win：下次教我吧』

『Bright：先讓我睡覺吧，我好想睡。』

『Win：今天晚上是誰要聽你磨牙打呼啊？』

『Bright：N’First』

Win這次也是過了一段時間才送出回應給他，Bright在等待期間不小心打了個盹，正努力睜開眼睛的時候，還不解地思索自己為什麼就不乾脆說聲晚安然後直接倒頭睡覺。

『Win：我要吃海苔』

太久沒有操作而按下的螢幕再次亮起，Bright跟著訊息提示音驚醒，睡眼惺忪地看著Win突然提出的要求，過了好一段時間才意識到Win是在跟他要紀念品（能吃的那種）。

『Bright：只要海苔嗎？』

『Win：只要海苔，小盒裝的那種。』

『Bright：沒有問題。』

『Win：P’Bright該睡了吧？』

『Bright：是差不多了』

『Win：晚安囉』

Bright回了句晚安，便關上手機，挪動身體倒到枕頭上。隔壁床的Frist正皺著眉頭認真地打遊戲，嘴裡只咕噥了一句類似晚安的模糊字彙。

Win要Bright買海苔給他。他甚至沒問可不可以、方不方便，雖然海苔在韓國隨處可得，機場也能買得到，但是Win根本沒有要問可不可以的打算。若是別人來做這件事，Bright可能會覺得無奈，但是當這個理所當然地提出要求的人是Win，Bright只覺得他願意愚蠢地答應為Win去買任何東西，管他是人參還是海苔。

他又伸手去拿手機，但是這次他戴上耳機，希望能用音樂去壓下那些在腦海中好似浮球一樣載浮載沉已久的念頭。他漫不經心地瀏覽過Twitter，又心不在焉地刷過好幾張Instagram的照片，最後還是敵不過那該死的下意識，手指點開了Line，準確地找到了他和Win的聊天頁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他們因為工作的關係幾乎天天見面，重要的話題總是當面談，Line上面留下的便當然是些無意義又不那麼重要的閒聊。但那些無意義的閒聊卻終於將那些沒有意義的、或是不敢有意義的思緒組織成了一首人生中總是富有意義的歌。

You’re just too good to be true.

Can’t take my eyes off of you.

You’d be like Heaven to touch.

I wanna hold you so much.

Bright睜開眼睛，Spotify正隨機播放到一首叫做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的曲子。他瞇著眼睛閱讀歌詞，讀著讀著就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逃避是沒有用的，Bright早該認清楚這件事了。生命中那些注定好了的事情，不論好或壞，最後總是會找上門來，遇見值得世界上所有美好的Win便是其中之一。難以論定好壞，但Win能使一切看上去都是好的。

那就是一件再簡單不過了的事情，Win出現在Bright的生命之中，他值得那些好的、以及更好的事物，其中包括不那麼好的Bright。Bright沒什麼好逃避的，只管將自己所擁有的一切，包括思緒，以Win喜歡、或是需要的方式交到他手中。如果Win需要一個家人，那Bright便會做他最可靠的大哥、如果Win需要一個朋友，Bright願意成為他最忠實的摯友。

如果Win需要的是Bright的心，他早已為他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