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SMOS

＊BrightWin 無差

＊可能有BUG

-Bright. 02

沒有人會喜歡在一大早就受一肚子氣。

而Bright在抵達公司的一個小時後，活生生成了Win的出氣筒。平時對人們笑得明亮可愛的大男孩對著Bright發脾氣，太過禮貌的那種。Bright認為Win可能也不知道那些怒氣都從何而來，但是Bright知道，他昨晚在家刷Twitter看大眾感想的時候就有預感，Win可能會為此沮喪。

Bright知道Win很努力要把自己塞進Tine這個軀殼裡。Tine是什麼角色？一個不那麼像菁英、但是絕對討喜的優秀青年，一個不會在和人相處的時候還穿戴全副盔甲的普通大學生，自戀得恰到好處而顯得可愛、一個讓Sarawat一見鍾情再見傾心的大男孩。

但是看看Win，他討喜，但是個絕對的菁英，他和他人相處的時候雖然會掀起頭盔但總是全副武裝，他清楚自己的優勢所在卻絲毫不自戀，Bright和他在初次見面時沒有對他一見鍾情，反而丟下他轉身就走。

Win在可愛的本質上和Tine多有相似，除此之外卻是截然不同的一個人。Win花費了多大的力氣才在螢幕上呈現了他努力打造的新軀殼，最後卻被人們因為身高和結實身材而評論得好似一文不值。

努力然後收不到分毫回報，這是社會的本質，但想必是第一次這麼赤裸裸地呈現在Win面前。Bright能理解這有多讓人不甘。

沒有人喜歡一大早受一肚子氣，Bright也不喜歡。他在Win以拒絕溝通的姿態阻斷談話後，自己也跟著氣得要命。電梯裡面站著一無所知的工作人員們，親切地和他們打招呼，站在他身邊的Win報以親切笑容和聲音向他們微笑道早，這更是讓Bright忿忿不平。

但是在瞥見Win眼下的一輪烏青之後，他突然能想見對方在床上翻來覆去，煎熬了一夜焦慮的模樣，於是內心那把火又慢慢地為前輩的身份壓了下去。

他仍然認為對演藝圈一無所知的Win不應該在毫無準備、毫無經驗的狀況下魯莽地去讀網路上的評論，那樣太不專業，而且很有可能會毀了整個劇組的工作。他不希望這難得的工作（意味著可能帶來更加穩定的收入）因為幾則愚蠢留言而被摧毀，但是想想，對己身要求極高的Win也必然如此。

儘管出發點不同，但是身為菁英的Win只是想要做好所有到了他手上的事情。那張明亮無害的面孔下藏著比天高的自尊心，Bright能感覺到對方有多不服輸。他們都只是想要把事情做到最好，既然如此，Bright曉得自己不應該跟對方生氣。

走到會議室的時候，Bright已經重新整理好心情，他走在前頭，先打開了會議室的門，側過身讓Win先進去。Win抬起的眼神中透出驚訝，但又很快地別過眼睛，嘟噥了一聲謝謝。

導演和製作人還沒有到。他們兩人在會議桌的尾端並肩坐下，Win將椅子往旁邊拖了些，Bright對此不置一詞，只是靜靜望著窗外。

「你吃早餐了嗎？」過了一段時間，Bright決定先開口，給Win一個台階下，免得等一下開會的時候被其他人看出端倪。

「吃了。」Win僵硬地答道，接著又想起什麼似地接了一個「謝謝」。

「那麼你的家人呢？」Bright從外套口袋掏出手機，漫不經心地打開螢幕，點開新聞app。「他們看過預告了嗎？」

「看了。」

「有什麼感想嗎？」

「沒有特別說什麼。」Win的聲音依然生硬，但或許是也感受到Bright釋出的善意，因此稍稍放軟：「他們、他們說你很好看。」

「我知道他們沒這樣說，但謝謝你。」

「你為什麼這樣說？」Win不悅地反問。這倒有些新鮮，優秀有禮的Win第一次這麼直白地表露不悅，Bright於是揚起了嘴角。

「我只是開個玩笑，」Bright朝著會議室的另外一端擺擺手，放下手的時候甩了下外套，讓袖子重新蓋住自己的手指。「我希望你放鬆一點，不然等一下開會的時候你會不能專心。」

Win眼皮一跳，旋即轉過臉，低頭看著自己擺在大腿上的手。

Bright得承認，他不了解Win，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逗Win放鬆或是微笑，也可能他做不到這些只因為Win壓根就不喜歡他。也許讓Win放鬆最快的方法，就是閉上嘴不要說話。Bright淺淺地嘆了一口氣，靠回椅背上，要讀些新聞來轉移注意力的時候，Win居然悄聲開口了。

「他們會把我換掉。」

Bright花了幾秒的時間才意識到Win正在說話。「什麼？」

「他們會把我換掉。」Win鼻子一吸，抿緊了嘴唇，雙眼居然還泛紅了：「今天開會就是要說這個，他們會要把我換掉。」

「不，」Win的坦然脆弱來得突然，Bright根本來不及應付突然在他面前卸下防備的Win，感覺就像是Win雖然脫下了頭盔，卻把那個頭盔狠狠往Bright的臉上甩來。Bright能做的只是笨拙地抬起雙手，「不，我是說，這不可能會發生。你為什麼突然這麼想？」

「我就是知道他們會，」Win倔強地說，近乎賭氣：「他們會說我太高太壯不夠可愛，所以要把我換掉。如果我不想被換掉，我就要被打斷十根肋骨。」

Bright目瞪口呆地看著突然陷入極端悲觀的Win，一時間不知道該先告訴對方公司不可能輕易換角，還是告訴他這裡沒有人會打斷他的肋骨。他看著Win用力抹去差點落下的淚水，蹂躪那雙大眼睛的力道稱得上兇殘。

「N’Win。」他於是開口阻止對方繼續這麼做。「N’Win。」

Win不理他，桀驁不馴地繼續擦眼淚，腦中想必充滿被打斷骨頭的恐怖想像。

Bright閉著眼睛吁出一口氣，伸出手用力握住Win的肩膀。「N’Win。停下來，聽我說。」

Win用力地吸鼻子，瞇起紅通通又帶著眼下烏青的眼睛看向他。

「你知道最糟糕的事情會是什麼嗎？」Bright手指施力，輕輕晃了下Win的肩膀：「最糟糕的事情，是你想像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但是你一直認為那遲早會發生，所以自己崩潰了，但是你又離開不了，所以你會生不如死地度過這幾個月。這才是會發生的最糟糕的事情，沒有人會叫你離開。」

「因為有合約。」Win說。

Bright用另外一隻手揉了揉眉心。「不，是因為你就是Tine。」

「大家在忍受我。」

現在是我在忍受你。Bright好氣又好笑地想道，但是並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你等著好了，N’Win。最糟糕的事情要不是你這幾個月過得生不如死，就是你得減重。然後等拍攝結束，你得再吃上十公斤的食物才能把你的漂亮肌肉練回來。」

Win仍在可憐地吸鼻涕，Bright抓了抓臉頰，低頭從包包裡找出一張皺巴巴的面紙，尷尬地塞到對方手裡。Win乖乖地接下那張面紙，擤去鼻涕後，捏著皺巴巴還濕搭搭的面紙怔怔發呆。Bright看Win已經冷靜下來，便再次拿起自己的手機，好笑地想著一向愛惜面子的Win這次先是對他發脾氣、又是在他面前紅眼睛，等Win從睡眠不足助燃的惱火中回過神後，多半會更不喜歡他，還會威脅他不准說出去否則就要打斷他十根肋骨。

「……P’Bright。」

Bright從被打斷肋骨的想像中回過神：「怎麼了？」

「我的家人是真的說了你很好看。」Win仍然盯著那一坨沾滿鼻涕的面紙，聲音柔軟溫暖，Bright必須承認他為此感到驚訝。「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