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SMOS

＊BrightWin 無差

＊可能有BUG

-Win. 12

要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時間完成課業，在複雜的課業中抽出時間面對工作，在繁重的工作與課業夾殺之下，還要費神耗心地琢磨戀愛，忙著吃醋、忙著示好也忙著細細思索暗戀對象到底有沒有在暗示什麼，就算是優秀好青年Win Metawin，面對這樣幾噸重的壓力，也是免不了偶爾失眠。而一旦失眠，隔天只要一有空閒，很容易倒頭就睡，就算本來沒打算睡，眼睛一閉也是瞬間失去知覺。

他剛剛想必就是瞬間失去知覺了。

Win在耳邊傳來一陣笑鬧聲的時候恍恍惚惚地醒來，不過醒是醒了，他還是沒力氣睜開眼睛，甚至連弄清楚自己到底是醒了還是沒醒的思考能力都沒有，只能傻愣愣地躺在那邊。

有個人很輕很輕地噓了一聲，周遭的笑鬧立刻消散，只剩下零星幾個竊笑聲。那個噓聲離自己很近，感覺在自己頭上不遠處。Win皺起眉頭動了動，瞇開眼睛，想要弄清楚那個人是誰。

他睜開眼睛後，眼前卻被一個東西給遮擋住了。那東西中間還是有幾道縫隙，縫隙間能看到不遠處的拍攝道具和來來去去的工作人員。Win不耐地皺起眉頭，正想要抬起手撥掉擋在眼前的東西，就聽見P’Eed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N’Bright，要不要喝點水？」

「嗯，謝謝。」

「我幫你把蓋子打開，等等。」

Bright的聲音是從自己頭上傳來的，就位置聽來，他大概就是剛剛朝著大家發出噓聲的人了。Win的手還沒抬起幾公分就立刻倒回原處，Bright的聲音掐醒了他的大腦，他立刻想起在自己失去意識之前，他們正在拍攝Tine酒醉醒來，發現自己枕在Sarawat大腿上的那一場戲。他們連續拍了幾次，都還沒能找出那種「Tine對於睡在Sarawat大腿上應該要很排斥卻又沒真的很排斥」的模糊感受，然後器材組那裡又有燈具出問題，所以讓他們稍等一下。Win一定是在等待期間睡著了。

「N’Win睡得也太香了吧。」P’Eed感嘆了一聲。

「他最近很累。」Bright同意道。

「也可能是跟你在一起久了，也變得能夠到處睡了。」

Bright輕輕笑了兩聲，「可能喔。」

「你的手不酸嗎？」

「還好。」Bright輕聲說，「我的大腿比較麻。」

手。Win這才驚覺擋在自己眼睛前面、邊緣泛著淺橘色光暈的東西正是Bright的手。Bright在幫自己擋掉那些光線。而且他還睡在Bright的大腿上。

「看起來他們還要一陣子，你要不要叫N’Win起來用枕頭睡？」

「算了啦，他也就睡這一下下而已。」

「好吧。你們中午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

「我都可以。就打拋牛吧。」

「好。」

P’Eed輕手輕腳地離開了。Win緊緊閉著眼睛，腦袋一片空白。他現在枕著心上人的大腿在裝睡，他的心上人對此一無所知，還用手幫他擋去光線，讓他好好睡。這怎麼看都像是在作夢。

他的視線被Bright擋得牢牢的，根本不知道Bright現在在做什麼、臉上又是什麼表情。他小心翼翼地控制著呼吸，不讓呼吸顯得太過急促，但是心跳就不在他的控制範圍內了。他的心跳快得像是在小籠子裡急得團團轉的倉鼠，為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出現的向日葵種子跳上跳下。他又是希望器材組的問題拖久一點，讓他待在這裡裝睡的時間長一些，又是希望器材組早點把東西修好，免得他躺在這裡不上不下地被曖昧思緒折磨得要死。當他思緒一片混亂，想著就算捨不得，但還是趕快讓Bright知道自己醒來了的時候，他聽見Bright輕輕地哼起了歌。

那旋律是Win已經聽熟了的2gether的主題曲คั่นกู(Kan Goo)，Bright很隨興地哼著副歌，幾個音還因為哼得太輕而飄得走音。Win好不容易才憋下那個下意識的深呼吸——他本來想要用深呼吸來壓制愈來愈不受控的心跳。但又擔心會被Bright發現，只好硬是忍了下來。

Bright哼了幾句就停下了，卻也沒沈默多久，轉而哼起一些Win沒有聽過的歌。不知道是原曲如此，還是Bright詮釋得太過溫柔，那些旋律溫柔得像是入睡前、親吻後的那一聲晚安，又像是情人輕輕拂過自己耳際的指尖。Win正覺得耳朵不自覺地發燙，就注意到Bright又停下了哼唱，本來遮擋在自己眼前的手挪開了，沿著自己的額前輕輕劃過，落到耳鬢，撥弄了下他耳邊的頭髮。

什麼？

什麼意思？

「N’Bright——把N’Win叫起來吧，我們可以繼續拍囉。」

導演的喊聲引走了Bright的注意力，Win也因此逃過一劫。他在那瞬間實在裝不下去了，很是慌張地喘了一口氣，整個人彷若受到電擊一般彈了起來，驚恐地坐在床上。工作人員們顯然誤以為他是被導演嚇醒的，看著他的驚恐神情大笑，調侃他是不是在這短短的十五分鐘就做了場噩夢。

「你醒了？」Bright在旁邊隱忍著笑意低聲問道，自然得好像他剛剛沒有用手替Win遮去干擾睡眠的光線，也沒有用手來摸Win的頭髮，「你居然只花了三秒就睡著了，也太厲害了吧？」

Win想要張開嘴巴說點什麼，但他的心跳快得好似只要他一張開嘴，心臟就會直接從嘴裡彈跳著蹦出去，於是他緊緊地閉著嘴巴，低下頭去揉眼睛，力求做出一副真的剛睡醒，什麼都沒有察覺到的樣子。Win的手指貼在眼尾，低下頭後的視線正好對著Bright的腿。Bright的手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揉著右邊大腿，似乎真的是被自己躺麻了。

「有不舒服嗎？」Bright注意到Win遲遲沒有抬頭，擔憂地湊過來問道。

Win還是不敢開口，只好搖了搖頭。Bright凝視著他的眼睛沈默了一陣，伸出手來拉開Win還在揉眼睛的雙手，「你別這樣揉，小心把隱形眼鏡給揉出來。」

Win咕噥著答應，Bright才在導演的催促聲中淺淺一笑，收回了手並且重新擺好姿勢，拍拍大腿，示意Win躺回去。

Win，或者說是Tine，在鏡頭前只能乖乖照做，但被工作硬是壓回Tine軀殼裡的Win只想要跳下床，全力狂奔到一個沒有人更沒有Bright的地方，才能好好地冷靜下來思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前幾天當Bright在昏暗的日光燈下、夜風中帶著淺淡微笑，告訴自己說他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那個人，無關乎男女，難道是認真的，而不是對著自己擺官腔？用手幫自己遮光，那或許勉強可以算是要完成今天的「BrightWin感情很好」作業，可是後面的那個呢？他碰自己的臉、碰自己的頭髮是怎麼回事？曖昧得他頭髮都要燒起來了，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而且這不是第一次了，他還清楚記得自己某一次留宿在Bright家裡時，Bright也是這樣，在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伸出手來拂開他的頭髮。為什麼他老是要在自己睡著的時候才這麼做？

「哦咿，N’Win！」導演又大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你要記得起來啊！」

Win被嚇得再次彈起來，這才注意到剛剛導演早就喊了「Action」，Sarawat也已經叫他起床了，自己卻還躺在那邊放任Win心猿意馬，而不是讓Tine乖乖起床。

「抱歉啦，P’Champ，他好像還沒醒。」見Win遲遲開不了口，Bright搶在頭裡笑著向導演道歉，「Win，你要不要去洗把臉？」

「對——對不起。」Win回過神來，擠出微笑向著劇組道歉。大家都帶著體諒微笑安慰他，讓他快點去廁所洗把臉再回來繼續拍。

Win的眼角瞥見Bright似乎要過來陪他，於是立刻跳下床，三步併作兩步地往廁所跑去，成功地將Bright給甩開。他逃進廁所，衝到洗手台前二話不說地扭開水龍頭，顧不得會不會洗掉臉上的妝，捧起一把冷水就往臉上潑。

都是Bright害的。都是他害的，都是他害的。

他抬起頭看著鏡子，瞪著裡頭自己溼答答的那張臉，還有臉頰上隱隱泛著的紅暈，突然就著急地惱怒了起來。

他想起前陣子自己將折疊躺椅送給Bright的時候，對方的眼神和語氣都像是在說「喜歡你」，想起對方似乎有話要說卻又總是被打斷、居然乾脆就不說了。他也想起Bright溫柔地說他喜歡一個人無關乎男女，喜歡就是喜歡。

自己的喜歡就像是藏在冬季的貝加爾湖底下的一個秘密，如此清澈透明，只要敲碎湖冰，鼓起勇氣就能得到。Bright的思緒卻藏在夜晚天空中的無數繁星之中，勇氣無助於找出正確的星星，只看那顆星星願不願意劃過大氣層，燃燒出微笑般弧度的光跡，墜落在追求者的手中。

他都已經敞開心胸成這樣了，他也自認暗示得夠多了，Bright已經知道自己不排斥男性，怎麼就還是不敢趁他醒著的時候把話說完？難道Bright可以喜歡男性，只是那個男性不是自己，而他那些舉動只單純出自對弟弟的愛護？

這不公平，可是戀愛本來就不公平。

近幾天來他的情緒乍怒乍喜，然後又睡眠不足，他知道自己原本游刃有餘的步調已經全被打亂。可他是誰，他可是Win啊，自小他就被教育碰到困難時一時沮喪、生氣可以，但是認清楚情緒之後就要打起精神來。

他吃Bright的醋，但他以後也許有得是機會找對方撒嬌。他因為Bright偶爾不知其意的曖昧舉動而亦喜亦憂，但他以後也許能知道那些舉動都是出自喜歡，從而只喜不憂。

對於Bright，Win希望自己不是一廂情願，但他總覺得他和Bright之間就只差那麼一點點，只要有一個人碰一碰那危險到不行的平衡，立刻就能顛覆這一切。Win還不能定論結果是好是壞，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先開始摧毀這種平衡的，但是他們之間確實已經搖搖欲墜。

如果Bright是狡猾試探，那麼Win會加倍奉還。如果Bright只是太過膽小，那麼Win願意為了他去當那個勇敢的人。

不過當務之急，是要把工作做好，把戲拍好。

Win關上水龍頭，最後一次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臉上的冷水激得他重新振作起精神。他對著鏡子做了幾個深呼吸，吐去那些睡眠不足帶來的混沌和惱怒，讓Tine重新充滿自己的意識。

他和Bright之間確實已經到了一切偽裝和試探都岌岌可危的地步，但是在今天的拍攝結束之前，他得先把工作做好。

Win閉上眼睛，再睜開的瞬間，臉上已經重新掛回了屬於Tine那使勁又可愛的大微笑，然後他轉身，用力推開了廁所的門。